古代犍陀罗的考古遗址分布在今天兴都库什山和喀拉昆仑山的南端,包括巴基斯坦北部白沙瓦河谷到印度河东岸以及阿富汗喀布尔河谷东部一带。地中海文明、伊朗文明、中亚草原文明和印度文明交汇于此,来自古希腊的神话、美学和哲学、来自西亚的琐罗亚斯德教、弥赛亚信仰以及来自南亚的印度教、佛教在此传播,相互影响,奠定了此地作为世界宗教中心之一的地位。
澎湃新闻获悉,3月15日,“譬若香山:犍陀罗艺术展”在OB欧宝app下载故宫博物院文华殿开幕。来自巴基斯坦国家博物馆、塔克西拉博物馆等7家巴基斯坦博物馆和故宫博物院的藏品呈现了犍陀罗艺术的多样风格。
展览选取了来自巴基斯坦和故宫博物院的文物共203件(套)。其中巴方文物173件(套),分别来自巴基斯坦国家博物馆、塔克西拉博物馆、白沙瓦博物馆、堡博物馆、迪尔博物馆、斯瓦特博物馆和洪德博物馆共七家博物馆。这些文物多为考古发掘出土,时代自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10世纪。展览展品以早期佛菩萨造像、佛塔建筑构件等犍陀罗石雕品为主,也有部分金银器物和首饰,充分展示了犍陀罗艺术的风格多样性。
展览分为“芳香国:多元文化下犍陀罗文明的诞生”“犍陀罗艺术的辉煌”和“犍陀罗艺术的余辉”三个单元,以第二单元为主,展厅中以不同的色彩区分各单元。
展览的第一单元分别选择伊朗系、希腊罗马系、印度系、巴克特里亚、中亚游牧系(塞人)到贵霜王朝(1世纪晚期到3世纪)和寄多罗贵霜时期(4世纪中期到5世纪中期)时期不同文化、不同时期的文物,说明犍陀罗地区历史、文化和艺术发展的基础。
这一部分的重要展品有公元前1世纪的酒神金盘,金盘浮雕有四头翼狮与四蕨类叶片,中央头像呈希腊贵族面相,发眉骨隆起,双眼圆睁,络腮胡子浓密,长发垂肩。依据发上所饰葡萄叶,一般认为其为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他是宙斯之子,护佑着希腊的农业与戏剧文化。狄俄尼索斯推动了古代社会的文明,确立了相关法则,并传授葡萄种植和酿酒技术。
塔克西拉斯尔卡普出土的一件水蛭形状装饰和垂饰组合而成的金耳环。耳环上半部分是无花纹的水蛭状新月形,有扣环。水蛭上挂着一个可以动的圆环,圆环上挂着花蕾形状的垂饰。水蛭是薄金片构成的,核心为紫胶或沥青,这种做法来源于希腊人,在塔克西拉的首饰匠中很常见。
贴金箔塔形舍利容器出土于卡拉旺寺院A1号塔,佛塔旁边还发现了一块刻有佉卢文的铜揲,现藏于新德里的印度国家博物馆。塔形舍利盒由三层截面圆形塔基和二层圆柱形塔身和半球形覆钵构成,方龛表面刻栏楯,轮盖三重,整体造型尚可,表面镀金。
斜倚河神像藏于巴基斯坦国家博物馆,此像是约翰·马歇尔赠送给塔克西拉博物馆的,后调至巴基斯坦国家博物馆。雕像描绘了一个斜倚的留有胡子的河神形象,右手似乎拿着丰饶号角。像旁有一只趴卧的动物,头已残,具有某种象征性,或许是狗或者狮子。
下图是一件来自白沙瓦博物馆的公元2-3世纪的般阁迦与诃利帝坐像。诃利帝是印度的财富之神,也是繁殖女神。在佛教典籍中,诃利帝是专吃孩童的“夜叉女”,因此在汉文文献中被意译为“鬼子母”。诃利帝与其丈夫般阁迦生育了五百个儿子,却恶毒地吃掉了别人的孩子。释迦牟尼将诃利帝最喜欢的小儿子冰伽罗收入佛钵之中,让她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最终收服了诃利帝。在键陀罗地区,般阁迦与诃利帝共同具有财富之神的神格特征,常以并坐像的形式出现。键陀罗艺术中的诃利帝形象深受希腊文化及波斯文明的影响,丝毫不显夜叉女的特征,多是高贵典雅的女神样貌。
一件持丰饶角的女神坐像为圆雕女神坐像,或为命运女神堤喀。女神坐在四腿宝座上,穿着长裙和斗篷,为古典服装。左手持象征大自然丰饶的“丰饶角”,右手笼在斗篷里,头戴低平冠。宝座上覆盖一块方格纹的布,这是常见的希腊—罗马类型。
阿道克狩是命运和生育女神,在犍陀罗雕塑中,她通常被认为是印度的财富和繁殖女神诃利帝。展览中的一件银盘中,女神面容平和,垂足端坐,怀抱婴孩有多子之意,身后有背屏,头饰雍容华贵,原或有宝石镶嵌,现已脱落。圆盘外侧以联珠纹和莲瓣装饰。
通过百余年来的考古发掘,大规模的佛教寺院与佛塔遗址、丰富的佛教造像均展示出贵霜时期犍陀罗艺术极其繁盛的历史面貌。
犍陀罗艺术分为早晚两个阶段,早期(公元1-3世纪)的犍陀罗美术深受古代希腊—罗马艺术的影响,流行着来自地中海的建筑、尊像和装饰纹样。佛教艺术以灰色片岩雕刻作品为主,大乘佛教思想盛行,创立了佛陀形象,佛、菩萨形象具有古希腊、罗马雕塑的特征:波浪形卷发,衣褶厚重,衣纹流畅,面部轮廓具有鲜明的欧罗巴人特征。晚期(3世纪中期至5世纪),犍陀罗地区经历动荡,政治中心西移至喀布尔河谷,艺术风格出现了变化。印度笈多艺术也影响到西北地区。这一时期主要使用石膏造像,本土化的艺术风格日趋明显。5世纪70年代,寄多罗贵霜统治下的寺院经济受到噘哒入侵打击和持续掠夺,贵霜王朝艺术逐渐衰落。
这一展览单元构成整个展览的重点,为了使观众产生兴趣,展陈文物按照其所描绘的故事内容进行分类。
佛传故事即讲述释迦牟尼此世生命历程的故事,包括他作为迦毗罗卫国的太子降生、历经苦修和降魔最终修成正觉、终其一生弘扬佛法并度化众生最终在娑罗树下涅槃的经历。佛传故事是佛教神圣历史的一部分,也是理解佛教精神的重要线索。
多件石雕描述太子的宫中生活,下面这件,浮雕左侧为宫廷生活,悉达多夫妇坐于床榻上,右手似举着花朵,旁侧有服侍的宫女。右侧为四门出游的场景之一:悉达多太子骑在马上,画面右侧有位衣衫褴褛的病者,坐于地上,左手努力支撑着身体,右手举起,似乎正向太子讲述自己的不幸。最右侧残存着另一个四门出游的场面,可见骑马的太子。
下面这件浮雕分上下两部分,上部“宫廷生活”的场面中,悉达多太子侧卧在寝台上,诸多乐女、婢女围绕左右。太子右侧雕一倚坐像,发式作卷发状。下方表现“决意出家”的场面,中间倚坐像应为太子,后面是婢女们酣睡的情状。此时太子发式由戴敷巾冠变为波状发髻,应是表现出家求道的观念形态。
悉达多太子在见到了世间的种种苦难之后,毅然决定放弃王子的生活,去寻求世间的真理。太子趁着夜色从宫城出走,为了不惊醒城中的人,天王手托太子的坐骑,逾墙出城。
一件帝释窟禅定讲述的画面是佛陀在一山中的帝释窟中禅定,帝释天、乐神般遮翼等诸神前来拜访。乐神首先弹琴将佛陀唤醒,帝释天再向佛陀问法,在听闻佛法中获得了无上的喜悦,从而皈依佛陀。浮雕中央的佛陀坐于窟内地面上,双手结禅定印,进入禅定状态。众神祇围绕着佛陀等待说法,这些人物之间还穿插雕刻着一些鸟兽、山石及林木,表明是在荒野之地。
很多件浮雕非常具有艺术性,雕刻也极为精美。一件舍卫城神变浮雕作品构图相对简单,佛陀居中坐于芒果树下,着袒右肩式袈裟,结转印,全跏趺坐于一朵盛开的硕大莲花上。佛陀两侧站立二菩萨,右侧为弥勒菩萨,左侧为观音菩萨。背后左右亦站立二人,应是梵天和帝释天。这件雕塑作品说法不一,有的简单描述为“佛三尊像”“一佛二菩萨”,有的阐释为“舍卫城神变”。有研究认为,舍卫城神变造像的图式在转变过程中趋于简化,形成所谓“三尊像”的形式。
须摩提女传说,属于佛教因缘故事系列。相传有长者之女名须摩提,生得美丽端庄,精通各种梵行,尊信佛法。后嫁入信素外道的满财长者之家,受诸外道逼迫,于是她就登上高楼,焚香请佛,祈求佛陀的帮助。而后佛陀化现,度化众外道。本件作品表现了须摩提女正在与耆那教僧侣打斗,佛陀从天而降保护她。这件浮雕中,人物肌肉线条精细且极具张力。
6世纪以来,随着犍陀罗艺术中心的衰微和转移,在突厥系王朝统治下,斯瓦特、克什米尔和吉尔吉特等地的地方艺术得到发展,形成了各自的艺术风格。
7世纪以后,势力向东推移,8世纪以后,从喀布尔河谷到印度河谷逐渐化。在兴都库什山南麓的几个孤立的山谷中,斯瓦特地区、克什米尔地区作为佛教圣地,从大乘佛教发展到密教阶段,佛教艺术持续发展,先后延续到14世纪才最终被消灭。
10世纪下半叶以来,正值西藏佛教复兴,这些地方显密佛教的兴盛、高僧往来以及艺术家的进入,大量的古代佛教艺术精品进入西藏,保存于大小寺院中,成为藏传佛教寺庙珍贵的财富与艺术品一直保存到今天,为藏传佛教在青藏高原的生根、成长并走向成熟提供了丰富的养分。
故宫博物院藏观音菩萨,头戴三叶冠,正中冠叶前有无量光佛小化佛形象。发髻上有扇形装饰,明显受到萨珊波斯贵族服饰的影响。右手抬起,食指伸出,指向面颊,头略右侧,作思惟相。左手持莲枝,沿左臂开敷于左肩。双臂绕帔帛,长裙裹住双腿,衣褶自然写实,左舒坐姿坐于带垫台座上,台座正面垂幔装饰,两边各蹲踞一狮,下承单层仰莲台,下方有长方形地平,地平正面和右侧阴刻前夏拉达字体梵文题记,可见此像来自于勃律王朝统治时期。
一件释迦牟尼佛佛陀头部涂蓝,脸部与颈部泥金,白毫与双目虹膜错银,面庞饱满。莲座下矩形台座上沿突出较多,形成屋檐结构;正中夜叉双手托举台座,两角以蹲踞狮子作柱以支撑上檐。整个台座做法新奇独特,夜叉的形象和构图非常罕见,目前在克什米尔造像中尚未见到类似的作品。台座背后正中有前夏拉达字体梵文铭文,汉译为“此尊佛像由释迦比丘勤和施供”。
“譬若香山:犍陀罗艺术展”展期至2023年6月15日,展览地点为故宫博物院文华殿展厅。本展览凭故宫门票免费参观。观众可通过“故宫博物院”微信小程序实名预约。